
胜负之外
屏幕的光在昏暗客厅里跳跃,映着父亲紧握遥控器的手。乒乓球世界杯直播决赛进行到决胜局,银白色小球在两国选手拍间化作一道闪电。父亲忽然开口:“你爷爷曾在这张茶几上教我推挡。”
我怔住了。这张堆满杂志的玻璃茶几,竟曾是乒乓球台?
“那时买不起球台,”父亲目光仍追随着直播,“他就卸了门板架在凳子上。后来有了这张茶几,他说玻璃表面最像正规球台。”他手指轻抚茶几边缘,那里有几处难以察觉的细小磕痕,“我的第一次扣杀,球砸在这里。”
直播里传来观众的惊呼,比分胶着。父亲却沉浸在自己的发球局里:“他总说,乒乓球不在输赢,而在球不落地。”那时我不懂,只嫌他唠叨。此刻,世界杯决赛的赛点时刻,两个世界级选手在多拍相持后,一方一记漂亮的变线得分。全场沸腾,而我耳畔响起的,却是多年前那个午后,塑料球在玻璃茶几上清脆的“嗒、嗒”声。
“他走那天,”父亲声音很轻,“最后句话是让我把球收好。”我这才注意到,茶几抽屉里一直躺着一盒“红双喜”,三个球,其中一个微微凹陷。
决赛结束,胜利者高举奖杯。父亲关掉电视,客厅沉入宁静。我们谁也没动,仿佛在聆听一场只属于我们的赛事——那球从未落地,在玻璃茶几上,在记忆里,在两代人之间,永远弹跳、旋转、飞驰。在这方寸战场,我们都是不败的选手,接住每一个来自过去的发球,再将它温柔地送回时光深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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